消毒水混着食堂飘来的白菜炖粉条味,在县医院走廊里缠成一团。
凌玥瑶拎着暖水瓶转过拐角时,蓝布褂子上沾着泥点子的张国军正扒着护士站的玻璃往里瞧,网兜里两斤红糖压得手腕往下坠,网眼还勾着张皱巴巴的信纸。
“大队长?”她脚步微顿。
张国军猛地回头,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花:“凌同志!可算找着你了!”
他抬手刚要拍她肩膀,悬在半空的手虚虚晃了晃,“妙妙咋样了?你外婆在家把灶王爷前的香都烧完了,说要去后山庙上替娃许愿。”
凌玥瑶不想大队长知晓太多:“退了烧,能喝小米粥了。大队长您找我啥事?”
张国军这才想起正事,从网兜掏出信纸。
信纸边角磨得起了毛,“齐志远”三个字被他指腹蹭得发亮:“有个京城的教授,三天前往大队部打了电话。”
“听说松花村后山前些日子暴雨冲垮了山坡,露出一大截白色的墓门。村里进山打猎的老张头发现后,立即向公社汇报了。这不,京里专门派了考古队来查看,说是可能藏着座辽代古墓。只是那片老林子实在难走,毒虫蛇蚁又多,他们想请你当向导——”
张国军忽然凑近了些,声音轻得像林间掠过的风,“这事儿可耽误不得,是上头亲自交代的重要任务呢!”
凌玥瑶捏着信纸的指尖发颤,“辽代古墓”四个字在眼底烫出个洞,难怪那次在松花村碰到齐教授特意来这里采风,一切都说得通了。
她想起妙妙烧得迷迷糊糊时攥着她衣角喊“疼”,想起唐宝宝说的500贡献值,喉结动了动:“大队长,我......”
“我知道你惦记妙妙!”张国军赶紧摆手,“顾野那小子我帮他请了长假了,让他在医院守着,帮你照顾妙妙。”
“试验田二柱子带着民兵盯着呢,你外婆说家里腌的酸菜留了半缸,就等你娘俩回去吃——”他把网兜往她怀里塞,“这红糖是队里分的,你外婆非让再塞俩鸡蛋,说自家鸡下的,给妙妙补身子。”
凌玥瑶摸着网兜里还带着余温的熟鸡蛋,喉咙发紧:“您替我跟外婆说,妙妙能吃鸡蛋羹了,等她好了,我带她回去给外婆捶腿。”
张国军走后,她站在楼梯间的窗户边。
风从铁栏杆缝里钻进来,吹得信纸哗哗响。
凌玥瑶忽然想到了什么,意识沉入白光。
凌玥瑶直接问参加考古队会不会收集到文明微光?唐宝宝便帮她用电脑分析。
“玥瑶姐!我刚分析完,考古属于'文明遗产保护',产生的'守护微光'纯度是你现在用农产品兑换的两倍!”
“我现在兑换比例是1:10……”
光幕上的波形图突然窜高,绿色光点像星星落进溪里:“兑换比例会增加到1:20。”
凌玥瑶急切道,“那妙妙的复原剂......”
“是的,你会很快通过兑换,攒满500点贡献值。”唐宝宝调出松花村后山的三维地图,“但松花村密林......”
她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红点,“有盗匪活动记录,辽墓多机关,你得——”
“我去。”凌玥瑶打断她。
妙妙烧得通红的小脸在脑海里晃,她攥紧信纸,“只要能攒够微光,刀山火海我都去。”
儿科病房的月光像层薄霜,透过铁窗在妙妙脸上割出格子。
顾野半蹲着给孩子擦脸,军大衣搭在椅背上,袖口还沾着没擦净的紫药水渍。
温毛巾悬在半空时,他听见凌玥瑶的声音:“我明天跟齐教授汇合,加入考古队。”
“嗯?”他手一抖,毛巾角扫过妙妙鼻尖。
“考古队要进密林找辽墓。”凌玥瑶蹲下来,膝盖抵着他的军裤,“可能要一些时日.....但我必须去。”
她望着妙妙睫毛上挂的泪珠,“去了,妙妙就有救了。”
顾野没问“有救”是什么意思,他一直知道她身上有秘密,却从来没问。
他重新沾湿毛巾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娃娃:“需要带啥?我现在去买。”
“齐教授说装备齐全。”凌玥瑶盯着他眼下的青黑,“妙妙......”
“有我在。”顾野截断她的话,他粗糙的指腹蹭过她发顶,“遇到事别硬扛!”
凌玥瑶突然抓住他胳膊,额头抵着他军衬纽扣。
那里还留着他身上的热度:“顾野,你说......我真能救回妙妙吗?”
“你说能,就一定能。”他覆住她手背,掌心的厚茧磨得她发颤。
妙妙在小床上翻了个身,吧嗒着嘴喊“妈妈”,他轻声道:“睡吧,我守着。”
松花村山口的老槐树还浸在晨雾里。
凌玥瑶背着帆布包赶到时,齐教授正叉着腰指挥队员搬设备——全站仪的三脚架在晨光里闪着银辉,几个年轻人正往背包里塞压缩饼干。
“凌同志!”齐教授老远招手,中山装第二颗纽扣上别着钢笔,他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,“这是我学生方也许,上次你见过,也是专攻陶瓷的。”
戴眼镜的年轻人推了推镜框,目光扫过她沾着草屑的裤脚,语气带着刺:“齐教授师,我们需要的是熟悉地形的向导,不是收旧物的......”
“小方!”齐教授皱眉,“据我了解,凌同志一直帮县里的收购站收旧物,从无错漏。比你在课本上背的窑口特征扎实。”
这支队伍里,方也许不算,还有四个人:杭红英是唯一的姑娘,另外三个小伙子是付卫国、郝永强和林继军。杭红英和方也许一样师从齐教授,其他三人都在京城博物院工作。
齐教授又一脸和善转向凌玥瑶,“凌同志,你看咱们走哪条路?”
凌玥瑶没理会方也许的白眼,指着山口岔路:“左边通黑风口,林子密得能遮天;右边绕山梁,远是远些,但好走。”
她顿了顿,“不过,盗匪一般走黑风口。”
“盗匪?”扎马尾的女队员手一抖,铲子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
方也许嗤笑:“您这消息准吗?该不会是吓唬我们吧?还盗匪呢!”
齐教授脸色沉下来:“小方,休要胡说!我出发前公安确实通知过,这一带近期有可疑人员活动。大家把家伙备齐,遇到情况听指挥。”
进入密林的第二天,露水把裤脚浸得能拧出水。
凌玥瑶挥着砍刀劈开最后一丛荆棘时,突然蹲下——腐叶下的泥土有新鲜翻动痕迹,几片油纸沾着暗红漆皮,像血滴在枯叶上。
“是朱漆。”齐教授蹲下来,指甲轻轻刮过漆皮,“辽代棺椁常用朱漆髹饰,这是从棺板上刮下来的。”
方也许的脸白了:“盗匪比我们先到了?岂不是文物要被破坏了!”
凌玥瑶没答话。
她盯着三步外的老松树,树干上的刀痕还泛着白——歪歪扭扭的“十“字,旁边有个模糊的鞋印,比解放鞋大两号。
“他们往山谷去了。”她握紧砍刀,手里的指南针突然疯狂打转。
“轰——”
闷响从山谷深处炸开,震得头顶松针簌簌往下落。
方也许踉跄着扶住树,眼镜滑到鼻尖:“是......炸药?”
齐教授眼睛发亮:“盗洞!他们在炸墓门!”
凌玥瑶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。
多维度超市的光幕突然在意识里亮起,红色波形图疯了似的往上窜:“检测到高强度文明冲突能量,‘守护微光’兑换比例临时提升至1:50。”
她望着队员们发白的脸,又想起妙妙还在病房躺着,喉咙发紧。
砍刀在掌心磨出红印,她咬着牙:“跟上去。”
晨雾还没散透的山谷里,腐叶被踩得沙沙响。
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,混着粗哑的骂声。
凌玥瑶走在最前面,砍刀尖挑开挡路的藤条。
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一下一下撞着肋骨——不是害怕,是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