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时,临水别墅的餐厅只亮着一盏悬在餐桌正上方的吊灯,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光洁的地板上,像两道沉默对峙的剪影。
许知珩没再提下午的争执,只是安静地给她布菜,切好的牛排边缘泛着焦香,可李知许没什么胃口,叉子在盘子里戳着,心思却飘向窗外——密西西比河的夜色比白日更沉,水流声隐约传来,像某种持续不断的叹息。
这时,别墅的门被轻轻敲响,阿峰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,姿态恭敬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。他是许知珩最得力的手下,李知许在海市的别墅见过几次,每次他出现,空气里总会多几分紧绷的气息。
“先生。”阿峰的目光扫过餐桌,在李知许脸上短暂停留后,便垂下眼看向许知珩。
许知珩放下刀叉,用餐巾擦了擦嘴角:“进来说。”
李知许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。按常理,这种汇报工作的场合,许知珩总会让她回避,可这次,他连一句“你先回房”都没说,甚至抬手示意阿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。
阿峰打开文件夹,声音平稳得像在念一份普通的报表:“南区那片地的拆迁款,我们按您的意思压到了原标准的三成,几个带头闹事的已经‘处理’了,下周就能清场。”
“处理”两个字被他说得轻描淡写,李知许却莫名打了个寒颤。她看过许多民生新闻,太清楚“压价”和“处理”背后藏着多少威逼利诱,甚至可能是……更阴暗的手段。
许知珩端起水杯抿了一口,语气没什么起伏:“钉子户呢?”
“还有两家没松口,其中一家的儿子在国外留学,我让人查了他的签证记录,下周会以‘涉嫌氵先钅戋’的名义把他扣下来。”阿峰翻到下一页,“另外,上次您让查的那个记者,已经找到他藏证据的U盘了,备份都销毁了,人……也安排去了南美,短期内不会回来。”
李知许的呼吸猛地一滞。记者?销毁证据?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。她想起自己的高中同学王念念曾经为了报道真相彻夜不眠的日子,那些被掩盖的真相,那些被强行“处理”的声音,原来真的可能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。
她看向许知珩,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,眉峰都没动一下,仿佛在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:“南美太远,送非洲去。”
“是。”阿峰低头记着,又说起下一件事,“城东的地下钅戋庄最近查得紧,我们走瑞士银行的渠道被冻结了两个账户,要不要换个离岸公司?”
许知珩指尖敲着桌面,发出规律的轻响:“让老陈去对接巴拿马的壳公司,下周必须把资金转出来。”
李知许握着刀叉的手开始发抖,餐盘被撞得发出轻微的响动。这些对话里的每一个字,都在触碰法律的红线,甚至是人命关天的事,可他们谈论得如此坦然,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。
而许知珩,他从始至终都没避开她。
他是故意的。
李知许猛地抬头,撞进许知珩看过来的眼神里。那眼神很深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,像是在说:你看,这就是我,这就是你逃不掉的世界。
“食不言。”许知珩忽然开口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,“先吃饭。”
阿峰立刻合上文件夹,起身告辞:“那我先去安排。”
门关上的瞬间,餐厅里的沉默变得像实质一样沉重。李知许放下刀叉,胃里一阵翻涌。
“你就不怕我报警?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尖锐。
许知珩抬眸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,那笑意却没到眼底:“你可以试试。”他顿了顿,慢条斯理地说,“从这里到最近的警局,开车要四十分钟,阿峰的人现在就在别墅周围。而且……”他看着她,眼神像淬了冰,“你觉得,他们会信一个你说的话,还是信我这个明尼苏达大学的荣誉校友、跨国企业的董事长?”
李知许的脸瞬间白了。他把一切都算好了,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撕破最后一层伪装,让她看清现实——他不仅能囚禁她的身体,还能轻易碾碎她所有反抗的可能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不是害怕,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。
许知珩站起身,走到她身边,弯腰捏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。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,动作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柔,眼神却冷得像密西西比河的深流:
“我想让你知道,知许,”他的声音很低,像在说一个秘密,“你逃不掉的。不管是在海市,还是在这里,你都只能在我身边。”
“而我的身边,就是这样的世界。”